鲤鱼乡 - 耽美小说 - 琼华王传在线阅读 - 39、少帝伪诏,贤妃杀人

39、少帝伪诏,贤妃杀人

    陈贤妃自那日被昀痛斥后,形单影只地住在宫中,已有多日。

    她又恨又怕,不敢去太后那里,又盼着太后的召见;只有如此,她方能顺理成章地再见到陛下的面。

    她的身姿依然那样丰腴美丽,仿佛是女人的肉体里最夺目的一种,优厚得让宫人嫉妒;因此当她遭受昀的冷遇之时,也有无数人拍手称快。

    有一位李才人,唇舌刻薄,历来对陈贤妃报以讥诮的态度。或是因为李才人自己身子瘦弱,陈贤妃令人垂涎的身体、以卢大公子为靠山的优越背景,都是她苦求不得的,因此她的妒火烧得格外炽热。

    一次在花园中偶然相遇,李才人未能掩饰自己轻蔑的白眼,同身旁的美人说了许多闲话,又发出嘀嘀咕咕的轻笑。

    那话听在陈贤妃的耳中:

    “……这婊子就会对陛下使媚术,又把自己的屁股献给太后,可惜这样殷勤,日日承欢,也未怀上一儿半女。这不,受人唾弃了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陈潇潇垂下眼睛。

    一个雨夜过后,李才人失踪了。

    令人讶异的是,李才人的失踪,并未被人发现。过了许久,才有宫女隐约察觉宫中少了这样一名女子,仿佛有她或没她一个,于这后宫并无差别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,提起这件事,众说纷纭:

    有的道她搬到别的宫去了,有的道她被陛下宠幸了,还有的说她得罪了贵人,被赶出宫外。

    都不甚准确。

    事实是,李才人的尸身,静静地躺在一口枯井底部的淤泥中,直至化为白骨,也无人找到。

    尸身的脖颈上,留有两指深深的淤青。

    后来又听说,陈贤妃常常做噩梦,日夜不能安睡。

    她的面色变得苍白虚弱,更显楚楚动人。

    昀在暗影中长出一口气,而后搁笔。

    面上含着古怪笑容,将盖了印的圣旨递给卢太后。

    太后的内心一阵狂喜,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如此懦弱好哄,凭一个关于方琼的空头支票,就令他将帝位拱手相让。

    只闻昀声调怪异地问:

    “那么,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二哥呢?”

    他特地摘掉了“朕”的称呼。

    “‘二哥’?哈哈哈哈。”

    卢太后尖声大笑起来:

    “——昀儿呀,你还是太天真!那是对咱们家权力最大的威胁和敌人,你竟然还想见他?老老实实将他忘了吧!你这辈子可以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,可以同随便一个人生孩子,就是不能同他!他可是殇帝的心头肉,你不记得了吗?要不是他糊涂,现在坐在帝位上的根本不是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……所以,母亲骗了我?”

    昀又问,声音没有波澜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不懂人心,年少无知的代——”

    卢太后说了一半,正打开圣旨,眼珠忽然僵住了。

    她浑身如遭雷击,愣在原地。紧接着,震惊就变为暴躁的怒火——

    ——圣旨上只写了十一个字:

    “要朕的大位,母亲做梦去吧。”

    太后双手颤抖,紧紧握着这道旨意,方才得意的嘲笑全都化为乌有。

    她脸色铁青,暴跳如雷,冲着儿子走来,抬手便要狠狠地给他一巴掌,她的手掌才挥到半空——

    ——被昀死死握住了手腕。

    太后一愣。

    一瞬间,她在昀的双眼中,忽然瞧见了与自己相似的、残酷的火焰:燃烧得更为爆裂,更为冷漠,更为……六亲不认。

    昀猛地站起来,将自己的母亲推倒在地。

    “……别忘了他是怎么死的。”

    他意有所指,用那稚嫩的声音冰冷地说,跨坐在自己的母亲身上,牢牢按着她,使她不能挣脱也不能动。

    这个女人已然失去了他的尊敬和畏惧,从他见到她无所顾忌地将阴部献给侄儿那一天开始,他就不再承认她是自己的母亲。

    太后瞳孔紧缩,第一次恐惧起了自己的儿子。

    他那属于男人的双手,恶狠狠地卡在亲生母亲的喉咙上。

    女人的喉管里发出虚弱无力的咯吱声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疯了……你要杀自己的母亲……来人,来人哪……啊……呃……”

    她喘不过气来,面色通红,他却板着一张面孔,像世间最应下地狱的恶鬼那般冷酷地践行着最高的罪恶。

    千钧一发之际,一个男人打破宫门闯入,一把将昀推开,救出太后。

    “咳!……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终于喘上气的太后,缩在卢绍钦的怀中不停地咳嗽,不消片刻,又恐惧万分地指着地上的昀,尖叫道:

    “杀了他!杀了他!!这个杀父弑母的混蛋——!”

    昀闻言,露出梦幻般的微笑。

    那笑容足像一场噩梦:

    “……杀我,有本事你就试试看。别忘了:方琼正愁没借口带兵杀进来。”

    听到此话,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“——姑姑,咱们先出去。”

    卢绍钦不带任何感情地道,望了昀一眼,带走了她。

    后来,昀被一整队侍卫用刀指着,架回靖阳宫。

    靖阳宫的四面拴上了黑沉沉的锁链。

    有一个月的时间,昀是皇帝,也是囚犯。

    他再也没见过殿外的天空。

    少年皇帝静坐在黑暗里。

    不知过去了多久,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太后禁止内官与他交谈,每日只提供凄惨的饮食和冷水。

    他不介意。

    他在等。

    一个时机,一个人。

    等来的却不如他心如死灰的想象,因此那些灰烬,始终不能复燃。

    但毕竟是等来了。

    那日,鸟儿的啁啾有些混乱,一如两颗绝望冰冷的心。

    一个凄美的人影来到这里,隐现殿外。借着朦胧的烛光,昀认出了女子姣好的身形。

    连窗扇也被铁链封着,仅能打开一丝缝隙,这缝隙里飘来的幽香,却使他感到淡淡的慰藉。

    “……潇潇。”

    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……臣妾错了。”陈潇潇面白如纸,气若游丝地向他道歉,“陛下,你怎么生活在这样的地方,这么冷,这么孤独……”

    昀苦笑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那窄缝中浮现的少年清瘦俊美的侧脸,朦胧地罩着一种原不属于他的温和。陈潇潇望得痴了,又道:

    “……陛下,你等着臣妾想办法,唯今能制住太后的人只有表哥,臣妾一定救陛下出去……”

    虽无回答,已是肯定。

    陈潇潇的灵魂每日像在火热的铁架上炙烤,唯有全身心地将其献给另一名罪人才能得到救赎,因此她义无反顾地扑向这个令她爱得无望的冷漠少年:他懦弱、卑微而无用,他又侥幸站在权力的巅峰,学会了失望和操纵他人的方法。

    对太后的报应竟来得很快,快得令人匪夷所思。

    这日靖阳宫的门忽然被卢绍钦打开:

    “陛下,臣来前请陛下回朝。”

    那人说。

    昀迟钝的思绪不由得一愣。

    他很慢地转过头,望着卢绍钦,像是见到了什么千古未解的谜题。

    卢绍钦站着,并无敬意。

    昀反应过来:

    “那女人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太后病了。”

    卢绍钦回答,一字也不多说。

    就这样,昀重新披起龙袍,来到百官面前,听着山呼海啸的“万岁”之声。

    连那声音也多了死而复生的力气似的,令人觉得欣慰。

    昀打开龙案上的奏折,草草读过。下朝以后,命内官把陈潇潇接来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听闻御医正在给贤妃娘娘问病。”

    “问病?她身体有恙?”

    “……那倒不是。”

    陈潇潇到了,优美的面孔上有尴尬迟疑的神情,她以为自己的身子不孕并不正常,因此一直私底里找御医看诊。

    老御医百般为难,反复说贤妃娘娘并无大碍。昀恍然记得类似的事过往曾经有过,只不过问太医的换成了另一个人。

    “给朕也看看。”

    他漫不经心地说。

    御医更加为难了。

    傍晚,老御医跪在龙床前,请皇帝遣散了所有人,冒着杀头的风险对他的君主说:

    “陛下,您的龙精活力不足,若不仔细调养,怕是什么样的男女来,都不能够怀孕的……不知陛下的龙精这种状态有多长时间了……”

    昀闻言,双拳猛地捏紧。

    老御医赶忙弓身磕头:

    “——陛下恕罪!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不过如实禀报,又何罪之有?”昀慢悠悠地说,“朕自打有精以来,便是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老御医抖如筛糠:

    “臣记得老、老皇爷当初也是这般毛病,只是陛下的症状格外重些,乃至于不育。臣照当年的方子给陛下抓几副来,应有起色……”

    昀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,确信朕这样状态,不能使人怀孕,对吧?”

    “……臣、臣不能对病症撒谎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很好。你退下去教他们配药,此事务必保密。”

    “遵旨,臣亲自抓药,一定为陛下守密。”

    昀恍然坐着,无人见到他此刻的表情,亦无人能猜透他的想法。

    后来,他终于开口:

    “来人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陛下。”

    内官进来候旨。

    “将卢大公子请来,就说朕有话要问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内官退下,请卢绍钦去了。